上一棒@十毛钱的凉白开 

下一棒@九月。 

*大一纯情小情侣（？）

*物理系学霸陆光x摄影系自认为海王实则缺爱缺安全感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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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背地里对他议论纷纷，说他是海王。他听见了，回过头对他们弯起眉眼笑笑，用转笔的姿势将吸管在指间挽个花样，插入那杯刚买的奶茶里递给女孩。

五分糖，大杯，加奶盖和椰果。女孩惊喜地问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伸出手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阳光细细浅浅地洒在他的眸子里，少年意气在弥漫着青草香中的校园肆意飞扬。

他说，因为关于你的每件事我都记得很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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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时的自行车后座总是有很多不同女孩的身影。或清纯或妩媚，或羞涩或大方地搂住他的腰，在校园里掠过时总是一道吸人眼球的风景线。那些女孩子更换得总是那么频繁，所有人最终只能记得那个矫健的身影和白衬衫在空中拍打的弧度。像白鸽的翅膀。

渣男。海王。或许是该这么称呼程小时，而他只是扬着嘴角接受这一切，眼中也不见什么忽闪和回避。他的表现像是从没意识到这些词是贬义，是别人掷向想要伤害他的标枪。也许他早已意识到那些东西有不少是出于嫉妒，也或许是他另有别的原因。没人了解，他没跟别人说过。

曾经有一个女孩回忆起她和程小时分手的场景。是一个月夜，他们前后站在大学校园里那座桥上，看着映着一弯银白的湖。他如往常一样站在她背后，玩着她的发丝。拢起，放下，拢起，再放下。发丝似乎是从他的指尖滑落了，然后他开口说，我们结束吧。

那是一个肯定句。无头无尾无前文铺垫，比起征求意见更像一个通知。女孩不可思议地转回头望着他，他也平静又认真地望回去，眼神无悲亦无喜。

“是啊，像个笑话。”拿手支着头的女孩讲到这里时苦涩地笑了下，抿了一口啤酒，几滴透明的酒液从唇角流下，又被抬手擦净。那天晚上她无比正常地问了为什么，他只是说不适合，一个老掉牙的理由。她又无比正常地想要哭，想要闹，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什么都没欠——没有许过一辈子的誓言，礼物总金额怎么算都是他多，感情方面他发的消息比她大约多了一点五倍，手机密码之前一直是她的生日，她可以查看他所有的内容，所以知道不是出轨。

“程小时，可能是有病吧。”她重重地将啤酒杯砸在桌面上，半开玩笑似的为前任盖棺定论，“来来来喝酒，不管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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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光听说程小时的名字早不止一次，但他们人生真正的交集源于在学生处的学生公寓式宿舍申请。程小时忘了问清状况，忘记找个搭伙的就单枪匹马来了，而陆光恰好对室友没有太高要求，于是当黑发青年可怜兮兮的眼神投来时，他抿了下唇，应了。

“谢谢你大好人，那以后我们就是舍友啦——”一签完字，差点被拒之门外的程小时长舒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伸过了一只手。陆光犹豫片刻也伸手要与之相握，谁知程小时狡黠一笑，抬手拍了他的手心，“既然一个宿舍，那从现在开始就是我兄弟了。别担心，你程哥很靠谱，谈恋爱绝不往宿舍里带人，作息也很良好。咱不说多的，单说王者，全国前十的曜，其他英雄基本也有国标，上分或者帮你带妹样样行。总之嘛和我搭伙，入股不亏——你原来哪个系哪个宿舍的？要不要我去帮你提行李？”

“谢谢，不用麻烦了。”陆光从负责人手里接过钥匙，看了一下房号，分出一把递给程小时，顺便往旁边移了一点，躲开了他企图搭到肩上的手。

“哎呀兄弟别这么冷漠，我不吃人，对男的也不感兴趣，没把你当攻略对象的意思——”陆光听见旁边人的声音向下降了一个调，“——哎，你这就要走了？”

“收行李。”他这么淡淡回答。

“真不用我帮忙？”刚认识不久的准舍友赶上来，从侧面探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半卖萌半恳求地眨了眨。

“不用。”态度依旧坚决。

“好吧，看来你很自力更生。”

陆光走出几步，想起对方话语里的失落，意识到自己可能语气不太友善。他转身，看见程小时蔫头耷脑往另一个方向走的身影，恍惚间像看见了一只落寞的大狗。

……是该叫住他吧？毕竟是一番好意。

陆光刚要开口，就看见一个女孩从门后闪出，亲昵地上前搂住了程小时的脖子。他将话语咽回腹中，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零星的几点嬉笑玩闹声不多时传进耳畔。

果然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陆光心中毫无波澜，别人的私生活与他无关，他也不关心这些，只要不打扰他，那一切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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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光东西不多，但没想到自己到得比程小时还晚一点。彼时他的新舍友正坐在下铺垂着头，双手交叉抵于下巴，一副沉思的样。见宿舍里空荡荡的，陆光放下行李箱，“你的东西呢？不多？”

回答他的是半晌的沉默，约过了半分钟才有一声有气无力的对白，“对，对，是不多，也不过就是——”

沉思者动了动，似乎很艰难地站起身，拉开了窗帘。一阳台的长枪短炮赫然映入眼帘，陆光一时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感言。

“你们学摄影的器材都这么多？”

“也不是吧，就是我单纯比较感兴趣，以前爸妈留下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咳，就是因为太占地方了所以才从原宿舍搬出来，以为这里会大一点的，谁知似乎也没有。”程小时越说越没底气，扯着窗帘的手姿势越发不自然。

“那你搬东西速度挺快。没事，我东西少，你放着吧。”陆光轻叹一声，把行李箱架在床边，开始打量上铺。

“其实也没有太快，只是女朋友实在想帮忙，拗不过她……”程小时似乎还想解释些什么，意识到陆光并没有什么想继续的欲望，悻悻地换了个话题。“哎你中午吃什么？”他说完这话又把窗帘拉上了一半，像对那些东西有些不忍直视。

“食堂。”确认上铺没什么大问题后陆光向卫生间走去，准备查一下水电。程小时看出了他的意图，窸窸窣窣一边从包里掏充电线一边继续提出邀请，“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烧烤摊，要不我请你？……中午吃烧烤好像有点怪，今晚？”

“有篇论文。”陆光打开水龙头，拧到最热，等着它出热水。

“没事，你大胆交给我，我帮人写论文写得多了去了，这整个学校里大多数系我都能完美驾驭。不仅剪贴缝合得教授一点看不出来，还能加自己的新观点进去，怎么样，考不考虑？”程小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一声充上电的“滴”。

“用Nal单晶γ闪烁谱仪测物质的放射性。”陆光擦干净手上的水，往洗手间外走，没了水声的阻隔后新舍友那声极端疑惑的“啊？”变得更加清晰。他看着这场景有些好笑，又补充了一句，“那是我的论文标题。”

“再见，我这时候换宿舍还来得及吗。”程小时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索性往床上一躺，瘫成了个大字。不过他刚躺下没几秒又触电般弹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掸了掸刚刚压着的地方，“噢噢，还没跟你商量谁睡哪张床，你想睡哪？不好意思，之前没注意就直接坐下铺了，我衣服干净的，你要是真有洁癖又想睡下铺啥的话床单我来帮你洗，还有前一句换宿舍是开玩笑的……”

“不用，我睡上铺就行。”陆光说完这句话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刚开到一半，停顿了片刻，然后补充了一句，“不是嫌弃你。”

“原来你是外冷内热型的啊。”程小时的语气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了，他赶忙去接，一串“嗯嗯好好马上到”之后将手机放回口袋，“哎那个白毛帅哥，陆啥来着，我朋友约我出去吃饭，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我看顺路给你带点？”

“谢谢，不用了。还有我叫陆光。”

“好的陆光，我是程小时——真没想吃的？那我溜啦？”程小时倚在门框上做着最后确认，得到肯定答复后带上了房门。陆光看着一下变得冷清了多的宿舍，不明缘由地叹了口气。

目前为止怎么定义程小时呢？热情，敏感感性，风风火火，外向——和自身没什么重复的特点，不过并不惹人讨厌。或许如此强大的社交天赋就是让他成为他人口中海王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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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时出去后没多久，陆光也去食堂吃饭了。他用餐结束后直接去上了专业课，整个下午都泡在了教室和实验室内，直到晚餐也结束后才回宿舍。

程小时早就回来了，在自己的下铺躺着，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似乎是在追番。听到门口的响动，他抬头看了陆光一眼，然后放下手机坐了起来，指了指一旁的桌子，“喏，奶茶，刚刚回来的时候顺路给你带的，应该还温着。”

“谢谢。”陆光有些意外，“不过我说过了我不用。”

程小时对他眨了眨眼，“看看配料？我有很认真地挑适合你的口味哦。”

陆光拿起奶茶，把它转了一圈，找到了贴标签的地方。茉莉奶绿，零糖零卡，全脂牛奶，正是他为数不多能喝的几种之一，不过还加了波霸。

他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这问题明显是问到程小时感兴趣的点上了：“当然是猜的啦，你这种外冷内热高岭之花明显是喝咖啡长大的，上大学以后可能会偶尔好奇尝一下奶茶，但应该接受不了甜度高的。看你也不像完全不和人交流的样子，可能偶尔要被迫和我这种人交际吧……嘿嘿……”

他说到这话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但很快又自然地接了上去：“……像团建什么的啊大家都点奶茶，你也不能太不合群，估计就会选清淡的。”

“看人挺准。”陆光颔首。

“啊，也算不上吧，就是习惯性会去注意他人需要些什么……噢，波霸是我擅自加的，但是我真的建议你可以试试，我们学校门口这家波霸甜味不重，比较有嚼劲，我觉得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喝不惯可以直接给我，我不嫌弃。”程小时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把吸管递了过去，陆光接过，又道了声谢，收到感谢的程小时笑容弧度比之前又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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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光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讨厌太过贴近的距离，若是其他人在已经被明确告知“不用带东西”后还坚决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比如带了烧烤或者打包的食品，甚至仅仅是一杯非零糖的奶茶，陆光想，自己对他的好感度都会下降。没人喜欢听不懂话的人。

但程小时带的这杯太恰到好处了。

不仅其它的搭配是和自己平时的选择完全一样，加的那份波霸也不显得累赘，在口感上反而有一种锦上添花的效果。如此精确地把握了自己的口味偏好，陆光再怎么觉得程小时不听指挥，也很难对他产生讨厌之情。

怎么形容喝这杯奶茶时的感受？

或许是因为它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比起普通的礼物，用惊喜一词来形容它更为恰当。即使是无糖的奶茶，也勉强算得上是热量不高的甜品，那便自然能刺激人的下丘脑分泌多巴胺，给予人欢愉的信号。

那感受就是，欣喜？

不，用简单的欣喜来概括此时的感受实在太过绝对了。陆光一向自诩为思维比同龄人更深，自然不会只从“突然获得一杯奶茶”这件事上来看这件事，也不会愚蠢到会因为一杯奶茶占了便宜而开心许久。

他打开电脑调出论文界面，咽下一口奶茶，嚼着波霸，思维自动地飘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上：为什么程小时知道他喜欢什么？

是被偷窥了生活吗？还是言谈举止中暴露了太多？

他回忆了自己一天内和程小时相处时的全部过程，除了交流时展现了自己的性格以外并没有能让程小时推断什么的东西。

他总不会能监控校内每个人奶茶的购买记录吧。陆光失笑。如果真是这样，还真是难为他从浩如烟海的记录中调出自己个位数的那份了。而且看程小时的推理，每一条理由背后都没有足够的逻辑支撑，比起说是由逻辑步步推导，更不如说是观察了太多人后得到了充分的经验，变成了一种像直觉样的东西。

那又为什么要那么细致地观察别人？

对陆光自己而言，观察他人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而且如果真的会去对一个人那么认真仔细地研究，最终目的多半是为了找出这个人的弱点所在，并用于击破。但程小时观察他人的目的明显不同，从他目前为止表现出的所有举动不说带着明显的示好含义，至少都是不做作的友善。陆光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对对方的最终目的是非友善的，那么他一定不会过早暴露出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直觉。

暂时下个结论吧——程小时的性格特征和自己很不相似，挺有趣的，值得研究。

陆光放下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把注意力转回论文上，在键盘上敲下了第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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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的字数上到五千时，陆光的奶茶吸管里发出了咕嘟嘟的声音。他反应过来那杯奶茶已经见了底，也觉得自己该休息会了，便按下了保存键。

坐在旁边书桌的程小时听到这边窸窸窣窣的响动，丢下手中的工作，伸了个懒腰，有些幽怨地嚎了起来：“啊——累死啦——打份工真不容易——诶陆光你喝得怎么样好不好喝？”

陆光没什么要遮掩的，直白地承认：“好喝。”

“那可不！我挑了这么多次奶茶就没失手过的，那家店有不少新品还有我的灵感在里头。”本来已经瘫在椅子上，甚至有往下滑的趋势的程小时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一下又来了精神，噌的一下坐回了原位。陆光弯下腰，从挂在桌侧的包里找着自己的课本，有些敷衍地回了句“哇”。

“别这么冷淡嘛，你居然不好奇我在打什么工？”

“哦。你在打什么工？”

“当当！帮人p图！”

陆光回过头，差点撞上了正怼在面前的程小时的笔记本电脑。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眯起眼看了下程小时已经调出的对比图，点了点头，“确实不错。不过光是你这个笔记本电脑，硬件方面跟的上吗？”

“诶……？没想到啊陆光，你居然对这方面还有研究？”程小时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把电脑放回原位，然后拎着凳子转了个方向。他面对陆光，微倾上身，手肘支在大腿上，交叉十指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来来来，聊聊，你觉得用什么硬件比较好？”

“没太了解，但cpu、硬盘和显卡肯定都有要求，最起码得是个游戏本吧。听说那些企划部门用的电脑内存都是16g起步，i5配中高档独显，看得出来你技术在，但硬件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光看屏幕感觉有点不行。”

“6。”程小时服气地给陆光比了个大拇指，“说得不错，确实硬件跟不上，所以我搞这个暂时接触不了专业领域，只能降低收费去接点要求没那么高的。”

“明白了。”陆光拿出书翻到和论文之后内容相关的那页，随口提了一句，“话说我们学校的摄影系在这个年级就教ps了？和我之前了解的不太一样。”

“没有没有，我们还在学动态摄影，过两天还要去拍个小短片……”看见陆光的手指又搭在电脑键盘上了，程小时识趣地闭了嘴，“啊，不打扰你了，加油，论文我没法代写的陆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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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晚上，程小时出乎意料的安静。陆光本以为程小时的性格是做自己的事做不了一会就忍不住要找人说话的那种，这般不被打扰正合他的心意，于是他很快进入了状态，沉浸在对论文的撰写之中。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程小时的手机突然弹了一条语音电话，而且听那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估计是他女朋友打来的。正在思考一个重要论点的陆光不觉皱眉，但考虑到有人找是人之常情，他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多的不悦。目前的进度是抢在计划之前的，稍微让自己休息一下，等程小时打完语音再继续思考也不迟。

他这么想着，往椅背上靠了靠，闭上眼睛，试图减少长时间注视电子产品的眼部肌肉的疲劳。但几秒之后，一阵不重的脚步声从背后掠过，声音的发出者拉开宿舍门，去门外了。

陆光愣了愣，睁开眼向门口看去，正好看见程小时把门掩上时飘起的衣角。他注视了那个方向一会，心中涌起一丝暖意：程小时明显是为了怕打扰他，才去门外打电话的。

既然如此，也不能辜负程小时的好意了。

他不知为何地轻笑了一下，又陷入了对那个问题的思考，后面连程小时什么时候回来了都没注意。事实证明，人在专注的状态下效率确实会非常高，大约是在十点多，陆光的论文彻底收了尾。于是他站起身活动了活动身子，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换洗衣服，准备洗漱睡觉。

程小时从自己的座位上抬起头：“终于写完啦？恭喜恭喜。”他紧接着又丢过来一个问题，“你一般几点睡？”

“马上。”

“十点半啊……作息真是够良好的，没事，哥陪你养生！”程小时感慨了一句，然后在自己的平板上连敲几个快捷键，啪的一声把它的盖子压了下去。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又一头栽到了床上，从枕头里闷闷地挤出几个有关“累死”“再搞就是狗”的字眼。

“我以为你是那种比较习惯熬夜的。”陆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意外。程小时在床上翻了个身，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挡着灯光，用一副“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的样子开口：“我熬夜蹦迪，你还怎么睡？”

“谢谢。”

无论是什么促使程小时如此考虑他人的感受，陆光依旧诚恳地对他表示了自己的感谢。而被感谢了的人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谢啥，应该的应该的，非要谢就明早请我吃个早饭吧，看你睡这么早起得应该也早，和你一阵起应该能抢到那个据说很好吃的小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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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得的，陆光睡了个好觉。他原来的宿舍内倒没有熬到一两点还不睡的，但是有人睡眠浅还睡上铺，总是爬上爬下去好几次洗手间。被折磨许久的陆光终于不堪其忧，宁愿多交点钱也要搬去双人学生公寓式宿舍。好在程小时看起来性格活泼，相处起来却算不上吵，给了陆光疲惫的神经一个好好放松的机会。

早上六点半，闹铃响了。陆光很快地把它关掉，但上铺也传来了动静，随即是一声带着倦意的“早啊”。

已经坐起来的陆光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你不睡了？”

“不睡啦，不是说好早起吃小馄饨的吗？”程小时的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含糊，似乎是在打呵欠。床上紧接着又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被褥摩擦声，大概是他又翻了个身，够到了手机，“啊，今早女朋友的课在八点，吃完早饭刚好来得及去接她。”

换好衣服的陆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往卫生间走准备开始洗漱。程小时的动作速度不算慢，待陆光全部收拾妥当时，没等几分钟他也好了。两人一起出门，程小时边走边伸着懒腰，下楼拿了自行车，一路推着。

“你就这么蹬着它，不骑？”陆光瞥了眼用左脚踩在右踏板上仿佛在耍杂技的程小时，忍不住开口。

“我要是骑着它走了，你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多孤独。”程小时这么回答，并又用空着的右脚蹬了下地，重心前倾，努力保持着自行车的平衡。陆光看他这歪歪倒倒的样子，更加担心了，“小心摔跤。”

“哪能啊——我草！”

要不是陆光眼疾手快出手扶了他一把，程小时的帅脸搞不好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心有余悸的他下车看了眼地面，然后忿忿地把地上的一块碎石踢进了路边的花坛，并对它进行了指指点点：“可恶，要不是有它，我哪差点会摔？”

“好好。”陆光叹了口气，决定不理程小时和石头的深仇大恨，继续走自己的路。没走出几米程小时就追上来了，伸手似乎是要搭上陆光的肩膀，但想了想又收了回来，“那什么，谢谢啊兄弟。”

“不谢。”

“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决定今早只选那个五块钱的菜包吃，不吃小馄饨了。”

“……”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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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看着一边被辣得呵气一边还在埋头猛吃小馄饨的程小时，陆光多少有些无奈。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们学校辣油这么辣？”

“哈，哈……倒也没有，只是我，哈，不小心，加多了。”程小时被辣得满脸通红，连说话方式都变成了一个个往外蹦词组。陆光看着汤碗上飘的薄薄一层红油不做评价，只是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尝试任何一点。似乎是一口吞下了整个馄饨的程小时好像又有些噎着，忙不迭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下去，然后再一次被辣得龇牙咧嘴哈了半天，缓了半天才组织出一个连贯的句子，“说好了，我欠你一个救命之恩，四舍五入就是欠你一顿饭，下次我请。”

“那你昨晚请我一杯近二十的奶茶，这一碗馄饨才十块，我欠你的还没还清。”陆光并不想占人便宜，直接把数据亮了出来。刚往嘴里塞了最后一个馄饨的程小时瞪大了眼，含糊不清的声音里有一种讶异之情：“陆光，都是鱼个数舍的shong弟，涮这么清干嘛？”

他艰难地把馄饨囫囵嚼了几下，吞了下去，差一点又被噎到，“你也看见了我自己打工的，生活费不缺，别跟我客气。”

“我有奖学金。”

“那什么全校几千个人，每人一学期两百的，就够吃个火锅的？”

“不是，是那个专业一等奖的。”

程小时安静了五秒，可能是正在思考本校的奖学金体系。

五秒之后，一声两分惊恐三分国粹五分不可置信的嚎叫声划破了食堂的上空。

“我草，陆光你一学期能从学校口袋里掏五位数啊？！”

在得知了面前的人一学期只要好好学习就能抵上自己疯狂兼职打工一年的收入后，程小时接下来看陆光的神情都充满了崇拜和敬畏。陆光被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开口提醒，但程小时依然保持着这样的表情，陆光合理怀疑他是故意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没什么厉害的，就是进这所大学的时候分比分数线高了不少。”

“不，我只是在反省，我第一面见到你的时候为什么要班门弄斧地试图帮你写论文。”

“……”

“哥，光哥，不，光爹，儿子我以后就跟着您混了。”

“……”

看见陆光一脸无语的面瘫脸，程小时觉得玩笑开够了，拍了拍自己的脸，恢复到正常的表情。他抬腕看了眼手表，丢下一句“一会见啊爹，我去接您儿媳妇了”，端起盘子一溜烟地跑了。陆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上一次看他这么离开时，没多久他女朋友就扑了上来。

难怪能谈这么多次恋爱。陆光意义不明地轻叹一声。性格确实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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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是专业课，陆光上完以后正常地去食堂吃饭，然后在校园里散了几圈步就去了下午心理选修课的教室。选这门课程其实和他的专业以及未来的人生规划没什么关系，但他比较感兴趣，便当消遣随便听听，顺便赚点学分。

在座位上趴了一会睡醒后，陆光看了眼钟，距离开课还有大概一刻钟。班上也陆陆续续来了点人，估计是不能再睡了，他索性爬起来翻了翻自己的课本，准备对今天的课程进行一些预习。

已经上到了发展心理学的单元……parenting style……uninvolved？

课本是没有翻译的英文原版，陆光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了一下，家长与孩子的教育模式有一种是“不参与的”。他接着看了下去，看见书上写这样被家长不管不教的孩子是丢失家庭陪伴的，容易焦虑。他把书又翻回讲依附理论的那一单元，本以为会看见“不参与的”家长会直接使得孩子成为“焦虑型依附模式”，但实际上书上给出的答案是“混合型依附模式”，是一种在“回避型”和“焦虑型”之间来回切换的模式。

陆光揉了揉眉心。书上的两个理论相悖了啊，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心理学那么多分支。果然还是因人而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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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没多久结束，陆光背起包出门准备去图书馆。去那的路上要路过篮球场，走过去的时候出于对篮球的兴趣，他往里面瞥了一眼，正好和一个熟悉的人撞上了目光。

“嘿陆光——”

程小时夹着球一个箭步冲到了篮球场边，隔着一层铁丝网和他打招呼。紧接着他又一笑，露出几颗虎牙，“二打二，来不来？”

陆光算了一下作业的量，委婉地拒绝了他的邀请：“不了，我去图书馆。”

“行吧，那我和你一起走。”出乎陆光意料，程小时没多思考就把球扔还给了场内的两个人，然后离开篮球场，跨上自己的小自行车跟了上来。似乎是看见了陆光探究的眼神，他耸了耸肩，“没人陪我打，在那杵着也挺没意思的，我就跟着走咯。”

陆光嗯了一声，不做评价。程小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蹬着车，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想问关于我女朋友的事。”

正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去了图书馆要查什么资料的陆光：？

他斟酌了一下自己是否该告诉程小时实话，最后决定将错就错，“嗯，对。”

“她现在还没下课，晚上我和她出去……所以你可以在宿舍自习。”程小时仿佛是随口般带出了最后一句，陆光愣了一下，想明白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禁哑然失笑，“程小时，我去图书馆不是因为嫌你在宿舍吵，我只是觉得有些资料从书上查比从网上查靠谱。”

“哦这样啊。”程小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快活起来，“难怪我女朋友也没事往图书馆跑，我还以为她也在躲我呢。”

陆光还没完全理清这几句话里的逻辑，比如说为什么会从程小时的女朋友扯到自己身上，还有最后那句话里的“也”是什么意思，就被送到面前的一颗糖打断了思路。

程小时一手扶车，一手把那颗水果糖晃了几下，“喏，糖，要吗？”

“谢谢。”陆光接了糖放进口袋，然后向对方提出一个问题，语气还挺严肃，“程小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照顾？”

“诶有吗？”程小时挠了挠头，仔细想了想，“……哦，好像是有点。一般我只对我女朋友这么上心的。”

陆光等着他的下文。

“你要问原因的话，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看你顺眼？哎呀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总之，就是挺想和你做朋友的，也许是看你太冰山了想给你焐焐……不是，这什么比喻，我没有说你高冷又不近人情的意思噢……”

陆光看见下午温暖的阳光落在边比划边疯狂解释的少年身上，他闭了下眼，又睁开。心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融化了一个角，变得不那么锋利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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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程小时所愿，在之后的日子里，陆光和程小时很自然地混熟了，甚至说得上发展成了最好的哥们儿。陆光对于自己会这么快把程小时纳入自己很近的朋友范围有些讶异，毕竟他独来独往惯了，这以至于在之前都没有人能踏足过那片领地。

闲下来的时候，陆光偶尔也会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活计，像是要把一团绕在一起的毛线解出个头绪，如果不能一下找到线头的话，至少要把毛线抓松散些，让人能看清一些线条之间的结构。于是他不再执着于一眼看明白最终答案，而是去回想经历过的事。

——也许原因是程小时保持的适宜的朋友关系？

陆光在没有把自己完全割裂于社会群体之外的前提下，很少和人打交道，尤其与程小时这种看似大大咧咧的人。这种人往往会过了陆光划定的界，给陆光一种领地被侵犯的感受，但程小时在他彻底接纳前并没有过度的冒犯举动。

也有可能是从生活中小事的点点滴滴？

比如程小时从来不曾半夜偷偷溜回来吵醒陆光让他开门，始终在宿舍关门前就回来，并不影响他的作息。再比如经常捎上一杯的奶茶、点烧烤从来都是两人份且一份绝不加辣，还有站在寝室门口打的电话。陆光每次回想起程小时带给他的第一杯奶茶都会惊叹于他在无意识中对于情感的把控能力，从心理学上看那是一个明显的示好举动，且投其所好，最后还用一句“你明天请我吃小馄饨吧”收尾，让对方没有亏欠情感的感受。这些生活中的小小细节都是让陆光增添好感度的契机。

或者，是两人发现彼此都有想从对方身上索求的东西吧。

陆光确实需要一个人让他的生活更阳光些，他的日子从高中起就过得完全活在自己规定的计划之下，即使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走向最终的目标，他在某些事情赶在计划前就完成了的空闲时间内也会感到茫然。他以前会看一些和自己专业相关的书，或者继续完善自己未来的计划，但那样的日子似乎总是蒙着一层金属的色彩，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

碰上了程小时后的那些空闲时间，从空白变成了彩色。他的兴趣爱好广泛，在不少领域和陆光有着共同话题，这点心灵互通处让他们可以彻底放下性格上的差异，转而畅谈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像往机器上不重要的部件处放了几朵小小的野花。那些花会不会影响到机器的运转陆光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样的颜色是铺天盖地的金属色间唯一称得上是“美”的东西。

选修心理是为了明白自身的，到现在怎么越研究越乱了。

陆光抬腕看表，到了进行下一项计划的时间了，于是停止思考，翻开课本。程小时的声音老远的就从门外传来：“陆光——我帮你带快递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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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期中旬的某个晚上，陆光依旧按照十点半的作息上床睡觉。程小时早就和他形成了一样的生物钟，晚他几分钟也爬上了床。在两个人中陆光的活动量明显是更小的那个，所以一般也比精力耗尽的程小时更迟些睡着。

但今天不太一样，陆光闭上眼半天后，程小时依旧在下铺时不时地翻个身，明显是有心事的样子。他之前见过两次这种情况，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叹了口气，“又分手了？”

程小时似乎把头埋在了被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本学期我认识你以来，第三个了。”陆光无奈地侧过身，方便自己的声音更好地传到下铺。

“嗯。”布料摩擦声窸窸窣窣响了一阵，估计是程小时在被窝里憋不住了，探出头换气。

“说吧，这次是什么理由？”陆光抬腕看了下没摘的电子表，算着明早的课程时间以及今晚最多做心理疏导到几点。

“她不喜欢猫猫和狗勾……”程小时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只蔫头耷脑的狗狗，一如初见时主动申请提陆光行李被拒绝的模样。他接着说了下去：“……其实是在反映三观啦，我俩三观不合，她不想养猫狗是因为很难对这些动物生出感情，但我就感情比较充沛吧，如果她对小动物没有爱心的话我实在接受不了。除此以外在之前也有很多点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总之，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就分了。”

“程小时。”陆光很少用这么认真的口吻直呼程小时的全名，这让程小时多少有些意外，“我在听，咋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频繁地在谈恋爱，到底是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恋爱？”

“……？”

“你曾经跟我提过，你的父母在你挺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这或许给你留下了一些安全感的缺失。你在之后的人生道路上始终是少了足够的爱意和照顾，因此你通过不间断地谈恋爱来暗示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但实际上这种情感只是在满足你想被人在乎的自恋体系，而并不是真的彼此之间的相爱。你爱她，因为‘她爱你’。”

“嗯……好像有点道理？”

“你的性格注定了不适合作为感情中更主动的那个。我不是说不能，而且你也做得很好，但你不适合。说到底你内心里那个被父母抛弃的男孩是想被照顾和被爱的，他才更需要被包容，当他强打起精神去爱别人时他会很容易疲累，然后觉得不适合。你需要的是被爱，而不是去爱别人。”

“陆光，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你想说什么？”

不管有没有被看破，陆光想，现在是时候摊牌了。

他深吸一口气，在曾经被永远压抑在85%之下的爱意终被释放，机器被花枝覆盖，一片鸟语花香。

85%。

86%。

88%。

90%。

95%。

100%。

他听见自己说：“程小时，你愿意让我来爱你吗。”

 

程小时的回答接得很快，甚至带着点欢快的笑意：“好啊。”

 

 

 

 

接下来就是这对天造地设的小情侣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啦！